這些故事有些是經過捏造的,請別太當真,當年月已久,當初的回憶早已不是回憶。
就連我,都會選擇利於自己的回憶存檔。
在20歲前,我只去過三次台北吧。
對小時候的我來說,台北人是異次元世界的人,他們高尚有禮,每個人身上似乎都帶著光圈。
甚至連當時經過萬華那一帶,穿著汗衫跟拖鞋的台北人走在路邊的樣子都讓我覺得他們高人一等。
19歲那一年,因為要考日文一級檢定,於是我又上了台北。
班花比我早三年到台北生活。
那一年,我們連繫上了,她也熱情地邀我去她家睡一晚。
她還是一樣漂亮,但其實我不太看人的臉,也不太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
臉長得如何並不重要,只要一個女人擁有纖細筆直的小腿,在我眼裡就是美女。
因為我有一雙胖小腿。
小腿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不管妳是60公斤還是40公斤,它總是不會改變太多。
小腿的粗細一輩子都跟著一個女人。對我來說,一個從小小腿就細的人,就是老天爺蓋章認證過的天生美女。
我們在夜晚的台北捷運上討論著偶像藝人的事情。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有關謝霆鋒的事,那張帥臉有多吸引人。
我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難道妳不覺得謝霆鋒帥嗎?」
「不覺得。」
「謝霆鋒都不算帥,那妳覺得什麼才是帥?」她的口氣有點大聲與激動。
我答不出來。
在不熟悉的都會電車車廂中,兩個少女有了小爭執,週遭的乘客突然間静下來,大概是想聽聽我喜歡的偶像是誰。
當時臉皮薄薄的,「黃日華」這三個字很難在擁擠的台北車廂裡說出來。
闊別多年的兩個少女才再次相見不到一小時,她突然又開始訓話,就跟當年一樣。
「我覺得妳有時候太傲慢了,太容易看不起人了,台北人是不會這樣的。不覺得謝霆鋒帥也不會讓妳變得更美!」
我想起小學時,只要穿裙子的日子,她就會跟我說;「其實妳不適合穿裙子,這樣太女性化了,妳就是因為穿裙子,上次我媽來學校看到妳還以為妳是這裡的老師。」
一次的阿公出演,就是永遠的阿公。阿公不能穿裙子。
拍畢業照時也是一樣,表姊幫我綁了個辮子頭,她卻說:「我覺得妳太看重自己了。」
她是個優秀又漂亮的女生,說出來的話也很像大人。但她只會對我說那樣的話。
對於圍繞在老師身邊的嬌嬌女們,她從不說這些大道理,跟著傻妹們一起嘻笑玩耍,說著溫柔的話,互相欣賞對方的穿著。
「我有兩個男朋友,一個在夜店工作,一個是我的學長。明天就帶學長給妳看好了。」
「妳媽媽知道嗎?」
「懶得理她。」
那晚一回到家,班花連澡都沒洗,倒頭就睡。
就只剩我跟她媽媽還有妹妹三人。
我洗完澡後,用塑膠袋裝汙穢的內褲貼身物品,還打好死結,想說回到台中在洗。
她媽媽卻要我拿去陽台洗乾淨。
現在想想,我這輩子沒跟過這麼恐怖的女人獨處十幾分鐘過。
那種恐怖就是,我在洗內衣內褲時,她就站在我旁邊一直盯著我看。看了十幾分鐘。
班花的妹妹也在旁邊看。
這女人還是我小時候的夢幻媽媽,她總是亮麗登場在學校,偶爾還帶著高大帥氣的男朋友。
我曾經多麼希望她是我的媽媽過。而十年後,她蒼老許多,男人也不在身邊了。
此時,她正用力地盯著洗著內褲的我。
剛開始在洗的時候,她們兩人就死盯著我看,想說過了幾分鐘應該會走開,讓我一個人在陽台洗吧。
但沒有,我洗了多久,她們就看了多久。
大家有看過伊藤潤二的漫畫嗎?
如果年輕男女到奇怪的鄉下,都會被村裡的人死盯著,就是那種被死盯著的感覺。
隔天一早,班花還在賴床,她不準備去上第一堂課了,要我自己找路去坐電車。
我默默地離開她家。
中午,當我要搭車離開台北前,收到了她的電話。
「要不要一起吃冰,我男友也會來喔!」
我就跟他們一起去吃冰。
她的男友既帥又時髦,也是台大的資優生。
吃完冰後,她說還要跟男友在坐一下子,討論一些事情。
我就識相地離開了。
然後獨自回到台中。
一回到家,媽媽很忙,也沒多看我幾眼,就叫我吃飯。
是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沒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沒人一直註解我的言行。
卻幫我準備了一碗滷肉飯,也沒人盯著我吃完。
我自在到想哭。
後繼:
一年後,我轉學考上了台北的學校。
然後在台北工作了幾年。
認識的人都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
我才發現是自己想太多了,台北人給我的感覺有點天然呆,她們不太覺得自己是台北人有什麼樣的。
還蠻好相處的。
還沒一個台北人會對我訓話:「我覺得妳太傲慢了。」
她們喜歡說:「妳怎麽這麼可愛,我好愛妳喔」
如果真有差異,大概就是比較肉麻一些,還喜歡抱人,但漸漸地就適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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