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綠茶吃完早餐後，胸口突然劇痛。
我抱著痛苦的他，一直用手撫摸他的背，雖然12歲了，但他的背還是像小朋友那樣軟軟胖胖的。
立刻打電話跟學校請半天假。
然後騎腳踏車送紅茶上學。
回到家前不忘去蔬果店買橘子，紅茶一直想吃橘子。
回到家後，我快速化妝。
計畫看完醫生後立刻去上班。
我不想晚到太多。
帶綠茶去小兒科後，醫生觸診聽診心臟沒問題。
但以防萬一，還是介紹我們去附近的大醫院做檢查。
我不停撥打公司電話想請兩個小時的假，但都沒有人接。
可能是還沒有人到公司。
跟綠茶坐公車到醫院後，我才發現自己穿太多了。
綠茶幫我拿披風跟圍巾，我去掛號。
看到他的診療卡，才發現七年前我們也來過這間大醫院。那年綠茶幼稚園中班。
當時我還沒開始工作，剛生完紅茶半年，某天早上，我推著嬰兒車，綠茶走在後面，在去幼稚園的路上，
他走路時頭撞到路邊消防鐵箱尖銳的部分，出了一點血。
那天也是立刻送小兒科，然後幫綠茶請假。
小兒科醫生要我們去大醫院照頭部X光，就怕不只是表面出血。
那天我手忙腳亂地帶著嬰兒跟綠茶去搭巴士，那種手忙腳亂的程度，是現在的我無法想像的。
但大概是因為太過擔心綠茶的傷勢，所以我都忘記自己當時有多辛苦了。
只記得檢查之後是沒問題的，我才鬆了一口氣。
回程，我還帶綠茶去吃餃子，我邊抱著嬰兒邊吃。
現在，綠茶已經是一個可以坐著等我掛號的大男孩，甚至幫我顧東西拿東西，好讓我輕鬆去上廁所。
檢查的結果是沒有問題的，綠茶的疼痛也好多了。
我們走出醫院後，綠茶說他想要用麥塊蓋醫院，已經想好藍圖了，剛剛一直在觀察醫院的建築。
隔年升大班時，紅茶一歲多了，會走路了。
我帶他們回名古屋婆家度假，一群人準備要去出遊的早上。
那天是紅茶第一次穿洋裝，我想著等等可以拍很多好看的照片。
就在我在房間顧紅茶的時候，忽然，從客廳傳來了不尋常的哭聲，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的哭法。
我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畢竟當媽的都有一個才能，可以分辨10種以上的哭聲。
那就像是一個受到劇烈傷害的痛苦哭聲。
我知道，發生事情了!綠茶受了很嚴重的傷。
我隔著門就知道!
一出房間，果然，看到綠茶的頭都是血。
他摔破頭了，額頭出現一道很深的傷痕。
公婆拿著毛巾擦狂噴出來的血。
然後公公叫救護車，綠茶哭喊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出那麼多血，那個量跟出血法非常嚇人。
我哭不出來，陷入恐慌，不知道要做什麼。
只是一直大喊綠茶的名字。
在喊的過程中，我的眼淚才隨著聲音一起掉出來。
我沒有冷靜讓孩子心安，我是最不冷靜的那個大人。
出事的原因是綠茶穿著襪子在轉圈圈，轉太快，頭撞到原木桌子。
我跟著綠茶上救護車，還得用日文跟救護人員說明蠶豆症是什麼樣的遺傳疾病。
到了急救室後，醫生看了一下傷口，簡單處理一下後，就請我們在簡易病床等。
我們等了非常久，但這沒關係，這代表綠茶的傷沒有到很嚴重。
畢竟當時還有誤吞假牙的老人病患。
等到年輕醫生要幫綠茶縫傷口時，護士請我出去等，不要在急診室裡等。
我明白護士的意思。
後來我跟公公走到離急診室很遠的地方，沒多久，還是聽到綠茶的哭聲。
大哭大叫跟醫生說：「你拿那個想幹麼，想幹麼，你住手!」
之後就是慘烈的哭叫聲。
我沒哭，是很生氣。
當時的我很頭痛綠茶的過動，我懷疑他有過動。
他停不下來，一直動，然後一直受傷。
之後，回到東京。
我立刻去找過動兒方面的專家做諮詢。
他們幾個人還安排時間到幼稚園觀察綠茶上課時的情況做評估。
追蹤了一陣子後，福祉中心的人告訴我，他們並不認為綠茶有過動傾向。
隔年，綠茶上小學後，每週一次，我工作請假去學校諮詢綠茶的過動問題。
需不需要給他上特殊班?他有沒有過動?為什麼會受傷?等等的。
今天回家的路上，我們坐錯公車，我很慌。
他很冷靜地跟我借手機，打開地圖找路。
他在外面很循規蹈矩，不大聲說話，跟大人應對時，總是用敬語說謝謝。
今天在小兒科、醫院、藥局，就說了一輪，說的時候還會鞠躬。
才七年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坐了時光機嗎?
怎麼感覺摔破頭之後的拆線還是不久前發生的事，他在皮膚科拆線前非常恐懼，老院長說不要勉強孩子，請下次再來。
記得做好心理準備，給孩子多點時間。
隔一個禮拜後，綠茶就乖乖地讓拆線了。因為當時他答應老院長說下個禮拜會做好心理準備。
光是拆線都折騰我兩個禮拜，還是一樣，就算是帶綠茶去醫院，身邊總是有個一歲多的紅茶。
那幾年，我經常騎腳踏車一前一後載兩個孩子。
有一次，下大雨，雨衣太小件，綠茶在後座被雨淋濕了，紅茶還是嬰兒，她也被淋濕了。
我那天是去幼稚園PTA開畢業典禮企畫的會，所以拿很多東西。
腳踏車兩邊手把掛滿東西，還載兩個。兩個孩子都被淋濕了。
我去路邊販賣的知名熟食店買日式炸雞，因為可以不用下車。
結果老闆多給我好幾個炸雞，可能是算錯錢了，畢竟是老人家。
我發現後，又折返。跟老闆說，剛剛多給我了，我要付掉多給的。
付完錢後，老闆跟我說，「妳是一個很正直的人。」
那種店的老闆不多話，甚至有點恐怖，走技術路線，東西便宜又好吃。
他卻開口跟我說了這句話。
突然間覺得，在最狼狽的時候還秉持自己的原則，看似愚直，但還是有人在看、有人會懂。
之後只要我買炸雞，店家都會多送我一個。
我的行為也對小孩有很大的影響，不是自己的東西絕對不碰，多拿的一定該還。
在小孩還小時，最兵荒馬亂時能堅持做對的事情，看起來好像是不會變通跟浪費時間，其實並沒有因此回饋得少。在小孩長大後，我得到的更多更多。
跟綠茶找路回家的路上，讓我想起許多往事。
平日的上午十一點，一個該上班的，一個該上課的，我們悠閒地走回家，經過超市，買了熟食。
回到家後，我出門前用電子鍋煮的粥已經好了。
準備了粥跟小菜給他吃，看著他吃完午餐喝完藥後，我才去上班。
他在家裡也用教學平板寫功課，還回傳郵件給我。
之後的時間應該是在練歌跟玩麥塊吧。
現在的我希望他多動一些。
到底，當年是為什麼要這麼擔心他有過動。
跑諮詢了兩年。
更多的是花了許多時間煩惱現在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但這過程，大概就是當媽媽的過程吧。
孩子長大後，就會覺得為何當年的自己總是想不通?
那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天生的媽媽，更何況我是個沒耐性又歇斯底里的女人。
今天跟綠茶在一起的一個上午，東奔西跑，到處打電話。
打給公司好幾通，打給學校兩通，傳幾封簡訊給老公。
是很忙，但大概又過幾年，我會覺得今天上午是我的回憶寶藏。
跟他一起走路回家的那段時間，永遠忘不了，天氣晴朗，是這兩個禮拜最溫暖的一天。
就算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晚上一起看了超級月亮，刷了FB後才發現今天是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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