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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證據

 

 

 

  「就只有這些嗎?」

  「嗯。」

 

   「她只寄這兩封簡訊給妳?照片呢?妳沒有存起來嗎?」    

    大著肚子的女人眼眶滋潤,聲線乾澀卻表情激動,事情似乎沒有達到她的預想。

    

   「我把照片都刪掉了,只留下這兩封沒有夾帶檔案的簡訊……」

   「什麼!」孕婦瞪大了眼睛,她的表情看起來恐怖極了。

 

    這是間隱藏在表參道巷弄內的和食個室餐廳,由明治時代的貴族家屋改造,還殘存著古風建築餘蹟。她的外牆老舊,就像六十年前的黑白照片般死氣沉沉,配上昏暗的燈光,像是在說著不歡迎太過華麗俗氣的人光顧。她看似瞧不起低俗與爆發戶,可她卻坐落在最奢華熱鬧的澀谷區。   

    這是個屬於上流社會的低調優雅。

    很奇怪的是,只要口袋寬裕的人都懂得欣賞灰暗世界裡的美感。

 

    一個月前還被當成小偷的洗碗工人現在就在裡面。

  「我覺得這件事情就算了……藤原太太也受到懲罰了,我們以前也很好過,沒必要把她弄到變成罪犯……」

    小薰直視著徐城,在昔日的年輕翻譯家面前,她的眼神不再卑微,立場很堅定,這就像是即使她握有照片也不會拿出來的意思了。

  「我也這樣覺得……」櫻子也忍不住插話了。

 

    三個女人沒有動前菜,服務生來回了多次,不知道該不該端上當季生魚片。

    因為櫻子的幫腔,徐城變得更加激動,大肚子的女人無法抑制臉皮肌肉的劇變。

   「妳有義務幫我的!對妳來說,藤原太太只是散佈裸照而已,但是她對我做出更過份的事情,只是那不構成犯罪證據!」

  

  櫻子與小薰都呆住了,她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比起那個更過份的事情,這句「只是散佈裸照而已」更讓兩個女人震撼。

    原來對這女人來說,她一開始就不同情小薰被拍裸照,一切看似勇敢的正義都是為了自己。

    坐在孕婦對面的兩個女人傻了眼,也恍然大悟。

 

  「之前在東京車站喝下午茶時,藤原太太不是送了我嬰兒服嗎?裡面藏有針頭!我當時被刺到了!如果我沒洗的話,那針頭不就會刺到我的孩子,刺到眼睛怎麼辦?刺到臉怎麼辦?她真的很恐怖!她想害死我的孩子!」

    徐城越講越激動,但是小薰已經無心去聽那些「更過份」的事情了。

    如自己預想的一樣,沒有人是同情自己的,那天像足了英雄、為自己發聲的正義使者,此時激動地像隻將被活宰的母雞。

    還有,像一個人,藤原太太。

 

    跟眼前這女人在澀谷初次見面時,當時覺得她跟藤原太太就像兩個不同世界且不同性格的女人,為何此時卻如此相像,就連發怒的模式與表情的變化都很像。

    就算此時看到藤原太太拿著刀片想刺穿徐城的肚皮,小薰也不會認為徐城可憐了,更何況是嬰兒衣服裡的小小針頭。

 

   「我真的對妳很失望,妳都不愛自己,誰會愛妳!」

    孕婦撂下這段話後就離開了,留下櫻子與小薰兩人。

     

    留下來的兩個女人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從剛剛就在遠處巡視用餐情況的服務生卻焦急了起來,忙著跑進個室詢問是否要取消餐點。

   「等等就上三人分吧!」櫻子豪爽地回應,她的日文似乎進步了不少。

    孕婦走了後,聚會才正式開始。兩個女人準備歡愉地享用冬季肥美的生魚片。

 

   「這是全部的照片跟對話紀錄。」小薰遞了一份資料給櫻子,「如果還有需要,我也可以用手機傳對話紀錄給妳……」

  「不必了,這樣就夠了,這陣子委屈妳了,多吃一些吧。」櫻子沒有立刻打開文件夾裡的資料,反倒是把雕飾得漂亮的生魚片拼盤移到小薰前面。

    裝飾得複雜的生魚片拼盤又讓小薰想起了箱根飯店的料亭餐點。當時還是洗碗工就覺得自己委屈可憐了,現在卻連洗碗工都當不成,沒有了工作。

 

    最重要的是,在櫻子面前,小薰無法感覺自己委屈。

    委屈的也許是櫻子吧。

  

 

    今早來了櫻子的電話,她突然反悔想取消這場晚餐聚會。

 『其實今晚的聚餐主要是想跟妳要藤原太太之前威脅恐嚇妳的證據……抱歉,我之前沒講清楚,想了很久我覺得還是很不對……

 『嗯,我大概也猜出來是因為那件事情妳們要約我出來……我會帶證據過去的

    『不是,我是想取消今晚的聚餐……』櫻子有點吞吞吐吐。

 

    小薰滿腦子「為什麼?」的聲音,卻說不出話,兩人沉默了好幾秒鐘。

    『最近的徐城變得很怪,不!是從那次箱根旅行開始就很怪,我怕她拿著那些證據做出不好的事情。

   『嗯……』小薰回答得小聲,卻能讓話筒另一端的人聽到,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下次我們再一起去旅行吧……』櫻子的語氣突然變得開朗。

   『嗯……』小薰再次點點頭,她有點失望今天無法走到東京都心呼吸城市混濁的空氣。

   『只是時間上可能會比較趕一些,明年二月前我們一定要再約一次!

    『為什麼是明年二月前?

    『其實……我明年二月前不得不離開日本,簽證到期了。

    『不延長簽證嗎?

    話筒另一端沒有回應,只聽見女人嘆息的聲音。

    小薰很訝異櫻子也需要煩惱簽證的事情,她那年老的丈夫是如此寵愛著她。

 

    『是藤原太太……

 

    接下來的幾分鐘,小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事情,沒想到一句日文都不會說的藤原太太竟然可以有辦法把櫻子得性病的假消息傳到櫻子先生的公司。

    『因為這樣妳先生就要跟妳離婚嗎?』小薰激動地問道。

    『嗯。她鬧到連先生總公司的人都來關心了,有幾個同事也去過我工作過的酒店,其實以前公司就有傳聞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所以,我現在不得不離開日本了,不然我先生無法再待在公司了。

   

    早上的一通電話,讓小薰更確信現在只有自己可以幫櫻子了。

    只要交出那些威脅自己的證據,就可以把藤原太太歸類成犯罪的人,這樣一來,誰會去相信犯罪的人說出口的話?

    這樣做,櫻子就可以順利留在日本了。

 

    對面的女人優雅地吃著壽司,她連拿筷子的姿勢都像特地學過般地跟平常人不一樣,像是上流社會的人。

    如果沒有她人的刻意揭發,沒有人可從這質感好的女人身上發現她的秘密。  

    儘管自己曾是藤原太太的共犯,兩人想盡辦法想讓櫻子丟臉出醜,但如今自己的世界卻是櫻子救回來的。

    小薰還是嫉妒著櫻子,但她得做些對櫻子有利的事情,不是因為良心苛責或是罪惡感,而是目前的自己太過寂寞,沒有工作,無事可做。

    整理那些證據,也算一件可做的事情,也是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嗯,二月前一定要來個旅行!

    電話的最後,小薰主動表示要出席聚餐,如此一來,櫻子才可以安然度過婚姻危機。

    而自己,在明年四月前就要離開日本了。

 

    小薰拿的是一年婚姻簽證,每年都要跑到入國管理局辦理簽證更新,她知道,這一次老公不會准許答應更新了。

    她也不需要了,她決定高傲地結束自己的婚姻。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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