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筆電

幸福太太們的墮落

    櫻子拍著商品的照片，卻心神不寧。

    一百萬日幣，以現在的經濟狀況，該怎麼去衡量？

    去年跟悟去杜拜旅遊，不知道花了多少旅費，但光是飯店就花了二十萬，大概一趟旅行下來也花了悟不少錢吧。之前短暫回台灣時，悟就拿出了一百萬圓給自己當旅費。對悟來說，這是很簡單就可以拿出來的一筆錢吧？只是，該找什麼理由跟悟要錢？擴張工作室？   

    但是，悟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了，就算回來，大概也只是在樓下拿信件，不會走進這個家。

該怎麼開口跟他商量一百萬圓的事呢？但是，如果真的給錢了，以aiko狡猾的個性，會真的刪了那些照片嗎？還是，乾脆就讓藤原太太看到照片好了，反正兩人早就沒有在連絡了。但是性情激烈的藤原太太如果看到那些照片，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但不久自己也要搬家了，她想殺過來也找不到地方了吧。

    櫻子抱著一些幻想，也許，攤牌的話，藤原先生會跟太太離婚，然後跟自己在一起。

    儘管這樣想著，還是傳了簡訊給悟：『能回來一趟嗎？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有什麼事用簡訊說就好了。』

    沒想到悟立刻回了簡訊，但他的態度冷漠，這讓櫻子開不了口。

    一個小時後，悟出現在櫻子面前。

   「剛好今天回來拿信件，妳剛才要說什麼呢？」

    因為心虛，櫻子又開始變得支支吾吾，這是悟最厭惡的樣子。

   「如果沒事，那我先回去了。」

    見到悟拿了幾件衣服就要走了，櫻子鼓起勇氣開口了：「我只是想問一下離婚後財產分配的問題。」

   「不是要等到妳拿到永住後才要離婚嗎？至少還要等個將近一年的時間，現在說財產分配太早了，而且，這個月要幫妳找房子，簽約、租金、保證人費用、搬家費用，要花一大筆錢。我現在在外面租下的房子也要錢，到時候，也所剩不多了。」

    悟說的這些，櫻子都聽懂了。只是，她還是一張困惑的表情。

   「持有的財產一人一半的話，到時候會給妳五百萬圓的。」這次悟說得簡單明瞭。

   「既然這樣……那可以先給我一百萬嗎？想有一筆錢在身邊比較有安全感……」

    悟不解，每個月給櫻子十多萬的現金，附卡也隨她刷，她到底又是想買什麼東西了？

    悟無奈地走回玄關，不耐煩地說：「如果覺得不夠，妳就刷卡吧。」他沒有直接回應一百萬的事，就離開了。

    這個家又只剩下櫻子一個人了。她沒想到離婚後還有五百萬可以拿，但是，如果aiko把那些照片拿給悟看，在出軌的情況下，自己還能拿那麼多嗎？

    聽到五百萬後，櫻子決定想辦法弄到錢，先解決照片的事情。

    『一百萬的事情，可以等我兩個禮拜嗎？我需要時間籌錢。』櫻子傳了訊息給aiko。      

    既然現在只剩下刷卡的方法，那還是有辦法的。

   ＊      ＊　　　＊

    已經過了兩個禮拜，完全沒有aiko的消息。

    兩個禮拜前，照aiko所說的，去那間有中國人在的地下消費者金融借了一筆錢。

    那間地下錢莊就在特種行業巷弄裡的某間雜居小樓裡。本來心中充滿不安，但一打開門，是明亮寬敞的辦公服務室，有幾個櫃檯，甚至有引導的服務小姐。幾個男人身穿西裝還打了領帶，看起來與一般銀行員沒什麼不同。會說中文的男人笑瞇瞇地走了過來服務，說話語氣算稱得上是有禮貌且有常識的社會人士。

    只確認了基本資料與幾分證件，在一張白紙上簽了名字後，就完成借錢的手續了。藤原太太不安地問：「我先生真的不會知道我在這裡借錢吧？」

    坐在櫃檯對面的男人親切地回答：「請放心，在正常還款的情況下是不會讓您先生知道的。」

    前後不到半小時，藤原太太就輕鬆借到了三十萬圓了。

    走出了地下錢莊，先去還了欠下的帳單費用，手機一復話後，立刻打給aiko。

    藤原太太打算今天就拿到照片，她急著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女人在聖誕夜跟自己的先生約會。

    只是，自從借了錢之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了，aiko沒有接自己的電話，也沒有回覆留言。

    當初aiko說只要掌握老公的出軌證據，就可以跟小三索取精神補償費，可是現在完全失去聯絡，還有一筆錢要還，該怎麼辦？如果照目前的第一次為期十天的還款期限，光是利息就滾了約九萬了，前幾天就是還款期限，對方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藤原太太越想越不安，打電話去地下錢莊確認，卻一直忙線中。也許，自己借了三十萬，只算是小客戶吧，那些人沒空搭理自己吧？也沒有像連續劇那樣被錢莊的人猛打電話猛按電鈴的，對方甚至忘了聯絡自己還款。不安的女人安慰著自己往好處想。

    自從看到徐城的高級旅店的照片後，藤原太太不再打扮自己，也不想跟別人接觸，只是成天看著手機，卻漫無目的。她整個心思都放在老公身上，她想知道女人的身份。只要丈夫晚了十分鐘回家，她就開始心臟急速跳動、呼吸急促，歇斯底里地過份追問老公晚了十分鐘回家的原因。

    今晚，先生晚了約二十分鐘回到家。

   「你是不是又去跟那個女人見面了？」

    先生沒有理會太太，繼續走到廚房微波便當。

   「我知道你跟她一直都有在聯絡，最近不是晚了十分鐘就是晚了二十分鐘！」

    雖然藤原太太深知目前不能打草驚蛇，卻還是忍不住時時刻刻都在提著另一個女人的事情。

   「今晚電車延遲了，所以才晚回到家。」

    藤原太太走到餐桌前，不願讓老公安靜吃飯，「你如果心裡沒鬼，那就讓我看你手機裡的通話紀錄！」

   「妳前一段時間，每天都往外面跑，三更半夜才回到家，我說了什麼嗎？」先生終於開口說話。

   「我晚回家你也不擔心呀，什麼都沒說，就好像我在外面你最開心了！」

    氣不過的藤原太太打開了放在沙發旁的威士忌，抽起了菸，今晚又是這樣度過。只有依靠酒精，才能緩和自己過激的情緒。當午夜凌晨，一個人陷入深酒時，甚至可以感受到飄然的幸福，好似這半年的現實才是夢境，少婦愛上這種喝到不省人事時的美妙幻覺。

    而先生只是看著生活糜爛、身心日漸損壞的太太，卻沒有任何動作。

    ＊     ＊　　　＊

    客廳桌上擺滿了孕婦用品，妻子像是購物頻道裡的購物專家，每拿起一件商品介紹時，就會露出異常活潑的表情，期間不斷發出奇特尖銳的笑聲，像是發現寶物的探險家。偶爾講出幾句簡單的日文或英文，似乎在自問自答。有時候還會裝腔作勢般地用撒嬌的語氣說話。

    這樣的行為並不會讓人反感，只是，相較於昨晚她對老人家的態度，那才是最讓人作嘔的。

   「媽到底何時才要去找公寓？」

   「這個月比較忙，下個月可以嗎？」

   「下個月我就要生了！那嬰兒房怎麼辦？媽不搬出去，那小孩不就沒有自己的房間？」

   「跟我們睡呀！」

　 「小孩出生沒有自己的嬰兒房，你不覺得很可悲嗎？小野亮太先生，你連小孩的房間都負擔不起嗎？」

   「為什麼小孩剛出生就要有自己的獨立房間？我無法理解。」

　 「在美國，小孩一出生就睡嬰兒房，我已經買好嬰兒房的監控器了。」

    一連串對話後，開始了夫妻對吼。孕婦也不管婆婆就在房間裡，用日文大聲地叫罵著。

    昨晚，為了溫馨的嬰兒房而大鬧的太太，此時，正為了她的粉絲們，在客廳桌上擺滿了戰利品，心情愉悅地介紹著每個商品的優點。

    亮太看著桌上那些被介紹著的商品，包含那個她所說的嬰兒房監控器，對家中經濟越來越不安。太太的需求越來越大，光是一趟旅行就花了將近五十萬圓。生產方面，太太堅持無痛生產與月子中心，這些在日本都極為少見，她說要自己找，亮太怕問太多她心情又會不好，也沒問，不如說不敢問，他不想從太太嘴裡聽到誇張的金額數字。　

    媽還是一樣，準備著全家人的晚餐，如果，媽真的搬走了，到時候太太會開始做晚餐嗎？

    隨著預產期的接近，亮太心裡越來越不安。 

   「對了，你開始申請育休假了嗎？」

    只有在用餐時，這家人才會有些對話。

   「沒有請，媽可以幫妳。」

   「還沒有請？我的天呀！兩個月前就開始叫你趕快申請……」

    太太露出驚訝的表情，不斷地用英文重複著「我的天呀！」這句話，表情猙獰、呼吸急促，就好像連續劇中產婦要生時的呼吸節奏。

    一直以為，只要在金錢上讓她任性就可以逃過了，沒想到，一個生產竟然會這麼折騰人。生產前要有許多生產前紀念日、紀念照、紀念旅行。懷孕中期後，太太就沒再煮過菜了，這些都沒關係。但在工作繁忙時，自己要用什麼樣的臉去申請男性育休假？之前太太強要自己在聖誕夜早退，那件事情，在公司被人當成大笑話。太太的生產期，好長好長，會維持多久，到小孩一歲嗎？還是永無止盡？到底何時太太才能變回曾經的她。

    正當徐城還滔滔不絕地舉例誰家的老公請育休假時，亮太此刻卻想放棄一切，到一個沒有配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