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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貧窮貴婦

 

 

 

  離箱根旅行還有兩天,現在臨時取消的話,對伊集院夫人會不會太失禮?

 

    櫻子已無心去旅行,她連要穿的衣服都還沒有準備。

 上個禮拜才跟藤原先生發生那樣的事,後天卻要跟那男人的太太同住在一間旅館房間,甚至還要裸裎相見一起泡溫泉。

      櫻子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煩惱了幾天後,她決定打電話給伊集院夫人,取消這次的旅行。

  「是我……我後天可能無法去了。」

  「為什麼呢?」

  「最近家裡發生一些事情……」

    「那就更應該出來散散心呀!而且我已經安排好旅行的第二天到有名的中華餐館用餐,那家餐廳的評價很高,許多料理在普通的中華餐廳吃不到的。」伊集院夫人有點強勢地希望櫻子參加。

 

  「嗯。」但櫻子根本對有名的中華餐館沒興趣。

    「打起精神!」

 電話另一端的伊集院夫人聲音開朗,熱情地說著自己的計畫,櫻子更不敢說不了。

     「對了,為什麼第二天中華餐館的行程沒有寫在上面?」櫻子疑惑地問著。

     「那是給大家的禮物,秘密行程!那家餐廳是會員制,只有會員才能預約。」伊集院夫人得意地說著。

     「那不就很貴嗎?一個人大約多少呢?」因為悟的薪水減少,櫻子再也不是不看價錢的貴婦人了,最近,她開始擔心起價錢。

 

  「一個人只要一萬日幣!」伊集院夫人依然聲音開朗。

  「嗯,我知道了,謝謝。」

 

  掛上電話後,櫻子的心情更加沉悶,她又開始對伊集院夫人產生距離感。

       自以為為大家著想,擅自新增了秘密行程,一個人一萬日幣是便宜的嗎?大概到時候,又會聽到一群夫人會的太太們用誇張尖銳的語氣讚嘆著:「一萬日幣也太便宜了吧!」,然後對伊集院夫人阿諛奉承,只有她才可以用這樣便宜的價格訂到高級會員制餐廳。

 

       昨天第一次賣出了二手名牌大衣,當初買時約七、八萬日幣,市面上二手行情卻只剩一萬日幣,因為買家是台灣人,櫻子最後以八千日幣便宜賣出,還得在去箱根前把大衣寄到台灣。

 

        原來自己賺錢如此不容易呀。

        但也許是因為這樣,剛剛聽到一萬日幣,突然覺得很貴。

 

        小薰應該比我更辛苦吧?一萬日幣是她兩天的工資吧?她如果聽到隔天的行程,光是餐點就要一萬日幣,會不會嚇到?該如何跟小薰講呢?提醒她?但這樣會不會傷到她的自尊心?可是總比在大家面前拿不出錢好吧?

 

       這是第一次,櫻子想起了昔日好友的處境,她想撥電話告知,卻害怕對方多想。

 

 『後天就要去箱根玩了,剛剛從伊集院夫人那得知第二天要到某家中華餐廳用餐的行程,一個人約一萬日幣,我也嚇到了,其實我這裡也剩不多錢了,所以才會在網路上賣二手衣,那妳OK嗎?如果妳不夠的話,我可以先借妳,這幾天有賣出幾件二手衣。

        櫻子還是傳了簡訊給小薰。

 

  夏天時的那次夫妻聚會,小薰的丈夫不留情面地爆出妻子最不想讓朋友們知道的事情,還要大家別約他太太去很貴的地方。

        櫻子可以猜到小薰跟先生間的關係,如果因為旅行的事情讓夫妻吵架的話,那就不好了。

  而且再怎麼說,伊集院夫人都是透過自己介紹給小薰的。

 

  櫻子的口氣誠懇卑微,只希望可以讓這位昔日友人別多想。

       在等待小薰的回信時,櫻子整理著二手名牌衣,昨天賣出了一件後,她又重新振作了起來,積極地學習著如何經營代購工作室。

       代購看似簡單,但實際上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櫻子開始找著手機以外的事情做。

 

   *   *   *

 

      『第二天我剛好有點事情,大概會先離開,不會跟大家用餐,但還是跟妳說聲謝謝!

       在歌舞伎町的咖啡店裡,小薰回了櫻子的簡訊。

 

       櫻子到底想搞什麼花樣?是想報仇嗎?畢竟之前聚餐時,在大家面前狠狠地羞辱了她一頓。

 但是我不會再被騙了,之前約好要一起住兩萬的房間,卻自己去住三萬的,現在這封信的語氣,就跟兩個禮拜前一模一樣,櫻子到底想表達什麼?

  整我讓她很開心嗎?還是她想用區區的一萬日幣來買人情?

 

  小薰寧願放棄第二天的行程, 也不接受櫻子的施捨。

   

 昨天下午藤原太太打了十多通電話過來,晚上也打了幾通,小薰只傳了一句line過去:『不好意思,這幾天準備考試很忙,還有打工等等的,無法接電話,妳還好吧?

  之後,就再沒有藤原太太的消息了。

 

  這女人還好嗎?還在臉書上寫著性病的事情,難道她說的是徐城?

       看著昔日戰友越玩越大,越來越不受控制,小薰就越想跟她保持距離。

 

       再說,徐城是個聰明講理的人,如果藤原太太在網路上散撥性病的謠言,那徐城一定會採取法律行動的。

        後天,這兩個女人還要住同一間客房,不知道藤原太太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在茶裡下藥?陷害徐城跌倒?這不無可能,藤原那女人巴不得徐城流產。

 

        小薰把手機放入包包內,拿出了二級檢定的考試用書,她開始對女人間的鬥爭感到厭煩。

       離考試剩下不到一個月了,再努力一下,也許明年春天自己就可以當上正社員了。

       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小薰趁回家前努力地記著文法,這是她第一次在咖啡店裡K書。

 

    *   *   *

 

       無法上網的第二天,藤原太太拿著僅有的旅費,跑到了表參道買新行頭。

 

       反正已經付了旅館費用了,接下來應該不會花到什麼錢,扣掉來回的交通費,帶個七、八千日幣就夠了。

    

       看著櫥窗前展示的秋冬最新款的短靴,藤原太太不斷地催眠著自己,只要不在箱根買名產,七千日幣是夠花的。

        一想到夫人會的太太們正準備著最好的衣服赴宴,自己也必須穿上最新款的鞋子出現在大家面前。

  女人被心中的惡魔煽動,最後還是走入了有名的義大利名牌鞋店,用僅剩下的四萬日幣,買了一雙與自己身分不合的短靴。

     山羊革的柔軟觸感,開口處的摺疊設計,橄欖綠皮革上佈滿著小小的細絲紋路,一眼就看出鞋子的質感上等。

 

     從店員手中接過了這雙鞋時,藤原太太瞬間心花怒放,這雙短靴可讓她稍微忘掉網路被切斷的焦慮。

     紅色長型錢包裡只剩下一萬多日幣,這要撐到箱根旅行結束。

   

     在要搭車回松戶時,手機終於響了。

     這兩天打了一百多通出去,卻都沒有人接起電話。

     是先生打來的嗎?還是小薰?

     藤原太太興奮地拿出手機,螢幕上卻顯示著aiko的名字。

 

   「這兩天都沒妳的消息,妳還好嗎?傳了line給妳也沒回應,發生什麼事了嗎?」電話另一端的聲音充滿著溫柔的關心。

     藤原太太一陣鼻酸,這是網路被切斷後,第一次有人打電話給自己,她壓住有點哽咽的聲音,努力地想裝做沒事的樣子。

    在電話裡講了事情的經過後,aiko用心疼的口氣為藤原太太打氣,還表明會在下班後來陪這位受到委屈的好姊妹。

  

     兩個小時後,藤原太太來到了新宿車站東口。此時已接近傍晚,aiko看到了藤原太太後,開心地揮著手。

     aiko今天穿著合身的牛仔褲,橘色的寬領毛衣,這打扮有點年輕,但是並不會太過頭。如果不知道這女人的真實年紀,藤原太太也看不出她跟自己同年紀。

 

   才剛來到日本幾個月的aiko就像是地主招待觀光客般地,帶著藤原太太走入隱藏在吵雜小巷子裡的韓國料理店。

     aiko幫忙翻譯著日文菜單,熱情地推薦著店裡的招牌餐點。

     用餐時,幾乎都是aiko主動說話。一會兒談到小薰、一會兒談到櫻子,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只有聽到小薰的名字時,藤原太太出現了些反應,這幾天打了不少通電話過去,但小薰就像是人間蒸發似地沒有任何消息。

 

   「妳要不要用自己的名義辦支手機?」

   「很想,但是現在沒有什麼錢了。」在aiko面前,藤原太太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現實的經濟狀況了。

   「那我先借妳吧!」aiko很豪爽地說著。

  藤原太太停下了手上的筷子,她不解aiko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好,不知道如何回應她。

 

    還沒等藤原太太說話,aiko開口了:「這一陣子開始工作了,手機的保證金可以先幫妳付,真的很捨不得妳這樣正經的女孩被欺負成那樣。」

 

 在用完餐後,aiko幫忙付了藤原太太的飯錢。兩人走往新宿鬧區裡的手機門市。

    店員忙著介紹手機功能與方案,aiko則是幫忙翻譯。

 不到一個小時,藤原太太終於得到了一支新的智慧型手機。

    在咖啡店裡,aiko幫忙藤原太太設定了許多連結。不到十分鐘,藤原太太終於可以上網了。

 

    她立刻打開臉書,信件與留言累積了十多件,幾乎都是在打探誰得了性病,沒有一個人關心藤原太太為何突然消失快兩天。

   

    aiko喝著熱奶茶,似乎在打著簡訊的樣子。

    看到藤原太太注視著自己,她又笑了起來。

   「都八點了,走吧,妳先生也會擔心吧!」

    在車站分開前,aiko又給了一個微笑:「會沒事的!」

 

    都晚上九點了,老公回到家了吧,卻連個電話都沒打來,難道他不會擔心我的安危嗎?

    出了離家最近的車站後,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條鄉下小路,一到傍晚就很少人走動了,沒有任何聲音,包括手機的來電鈴聲。

 

    越是寂靜越讓藤原太太心跳加快。

    為什麼手機鈴聲不會響起了,就算響了起來,也只有aiko打來。

    這就好像即使是世界末日,也等不到老公的號碼顯示在來電螢幕上。

 

    離家越近,希望越渺茫,失落的女人還在給老公關心自己的機會。

    最後,藤原太太的腳步無情地抵達了家門口,晚上九點二十五分,先生還是沒有打過來。

  

    打開門後,客廳裡沒有人,先生似乎在臥房的樣子。

    一整天都待在外頭,藤原太太早已累壞了,已經無力跟先生吵架。

 

    走回自己的房間後,她躺平在床上,望著沒有粉刷過的老舊天花板,從眼角慢慢地滲出眼淚,逐漸地越滲越多,淚滴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鍊般地滾動掉落,黑色的睫毛膏隨著淚水滑落到耳朵裡,在表參道買了新款短靴的漂亮女人把妝都哭花了。

 

    剛剛,就連回到家的那一瞬間,老公都懶得出來迎接自己,他在忙些什麼?他忘記我也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嗎?

    儘管哭到眼睛紅腫,藤原太太卻還是拿起了新手機,觀看著這幾天漏看的消息。

    因為「性病」這兩個字,讓自己又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

   

    突然消失在臉書上兩天,那些想知道八卦的太太們胡亂地臆測著到底是誰得了性病,如果不告訴大家的話,那大家會不會認為是我在無中生有?不行,得巧妙地引導大家猜出是櫻子,目前也只有先生知道櫻子得了性病,還沒有其他人知道。

 

    看著被菸燻成暗黃色的天花板,她猜測著之前住在這裡的人也抽菸吧。

    藤原太太凝視著老舊的天花板,想著之後的對策,少了小薰這個聰明的軍師,只能靠自己了。

 

    突然,藤原太太像是想到什麼般地叫出了聲音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目前也只有先生知道櫻子得了性病!

    所以,先生是為了阻止我講出櫻子得性病的消息才故意把網路切斷嗎?連手機的網路也毫不留情地緊急解約,就是要讓我不能上臉書!之前先生都會幫櫻子說話,就只有前天沒有幫櫻子講話,原來是他已經決定切斷網路線了!

 

 但是,到底為什麼先生要這麼幫櫻子,為了幫她,不惜地切斷家裡所有網路線。

   先生跟櫻子也不過才見過一次面,之前還因為把酒店小姐的事情寫在網路上被先生打了一巴掌。這是為什麼?還是老公的出軌對象也是酒店小姐?

   

 藤原太太無法理解這一切,但很確定的是,這一兩天的憤怒與委屈,就這樣瞬間移轉到櫻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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